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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锐雷。感谢财新编辑给我提供了这个博客。让我有机会发一些德国见闻。

 

我在德国生活工作超过20年。之前在中国也有大约10年左右的工作经历。不用解释大家也猜得到,这里又会和其它的海外博客文章一样,介绍一些德国见闻,再加一些个人感受。

 

如果玩一点文字游戏,所谓不一样的见闻其实也是一件不太好把握的事。就像中国古话说的南橘北枳。橘枳当然有很多不同。可如果从另一个角度看,它们都是植物,都有根,树干,枝叶,还都结差不多的果实。那些所谓的不同未必有什么大不了的。同和不同就看怎么定位,就看你的兴趣,就看对你的意义。

 

当年在国内因为工作关系,时不时能接触到一些被称为外国专家的德国人。二十多年前,在德国刚进入新工作岗位时,德国也还没有那么多中国人。大家刚到一起,互相都觉得对方很神秘。现在想起来还是挺有意思的。

 

我当时所在的德国工作小组不到20个人。除了一个英国人外,其余全是本土德国人,没有一个去过中国。他们对中国的印象,除了认为中国人只吃大米饭,人人吃狗肉,见人最礼貌的方式是双手合十,其它也就没什么了。而我的知识,除了当年在中国得到的,德国人眼睛是蓝色的, 不喜欢一些中国美味,知道一些中国人不知道的技术答案,其它也没什么了。双方走到一起,真是互相得到了一个最自然,最原始的交往状态。每个人都把自己的行为仔细地,有时甚至夸张地提供给对方,以免产生误解。当然,这也为观察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环境。

 

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例子是狗的话题。有几个德国同事家里养狗。单位组织出去郊游时,他们一般都把狗带着。刚开始出去的时候,明显感到一些人在试探性地询问,我在中国平时吃些什么。当我说,我们家来自东南沿海,最喜欢鱼虾,平时吃的跟德国没什么太大不同,也就是蔬菜种类多点,牛肉少点。同时很关切地询问他们的狗的情况,比如上班时谁帮他们照看等等。当狗跑到你身边时,友好地摸摸它,允许狗用舌头舔舔你的手。如果这时注意一下周围人的表情,同事们那种从紧张,到期待,再到如释重负,一下子让我想起当年在国内的情况。接待餐厅里坐着大到几个部委领导, 小到几个办公室接待秘书。大家围在一起陪同两个德国专家吃饭。当其中一个专家把一只油炸蝎子用筷子放到嘴里并咽进肚子里那一刻,在场人的紧张,期待,如释重负的表情与这些德国人完全一样。都有点像看神派来的使者神赦免认可了当地奇特的风俗。当然这个说法有点夸张。我觉得本质上讲,这是互不了解的人在本能地追求一种安全感。没有人愿意和一个不知道在想什么,下一步会做什么人长时间呆在一起。没有安全感会带来精神紧张,因为要时刻提防意外事情的发生。

 

在此之后,一个很聪明,业务能力很强的同事郑重地告诉我,原来并不是所有中国人都吃狗肉。这句话要从两层意思来理解。他首先纠正了自己那种中国人个个吃狗肉的观念。其次,他并不会给出没有中国人吃狗肉这个结论。而是知道了这属于一部份人的异食爱好。这是一种正常人的思维理解,这种现象在世界各个国家都是不可避免的,就像他们德国人自己。有些人就是喜欢吃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比如,我的同事曾经请我吃过一种荷兰的糖,看起来像药片一样,里面含有一些毒品。这在荷兰是合法的。那种奇怪的味道让我当场就吐了出来。这个同事没有任何吸毒的迹象,可就是觉得很好吃。可当我后来请他尝一种我觉得很好吃的川西果味牦牛干时,他觉得我在报复他。

 

这些异同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发现和解释。因为它们更多地体现在个体身上,出于人类某些共有的本能,而且随时随地都会以某种相互类似的方式表现出来。但是,有些情况则不那么容易发现和解释。因为它们是一些在人类共性基础之上,带有各自社会文明脉络发展出来的复杂东西。比如,如何区分感性和理性,解决面临问题的出发点在那里,如何应对发生的冲突等等。没有长时间的共同经历和深入交流,很难得到一个清晰的解释。这是一种由家庭社会教育,成长发展环境,以及个性历练中产生的综合体。最后所能看到的,只是在一种复杂思维活动之后采取行动所带来的结果。结果是一种静止的瞬间状态。没有过程的结果可以任意解释,无所谓解释的对还是不对。从这种意义上说,了解过程应该远比知道结果重要。因为自然界最深奥的规律,社会中最复杂的关系,人性中本质的表现基本上只体现在过程中。可惜,人们能亲身经历的过程极为有限。

 

比较幸运的是,我在德国的工作环境,以及与德国人长达20年的共同工作经历。它为我提供了去体验一些过程的难得机会。我所在的工作团队,全部大学毕业,学的基本都是数学物理专业,还有几个数学物理博士。简单地讲,就是一群喜欢将行动和思考结合起来的人。很多人是当之无愧的专业脊梁,同时又非常有社会责任感,但却又平静地工作和生活。当我有时跟他们探讨这个问题时,有人半开玩笑地说,他们是德国Basis,即基础。我相信,每个国家都有自己可以称之为Basis的中坚人群,他们是一个国家稳定和发展的基础。了解他们可能对了解一个国家更有帮助。

 

当然,要把这些东西变成有内容的文字很不容易,可能需要很强的理论和文字功底。不过,有一个比较简单的办法,就是给大家介绍一个比较熟悉的完整过程,看看德国人自己是如何通过思考和行动走完这个过程的。我们作为旁观者,只听,只看,只想。最主要的是把自己的知识,经验,判断先放在一边,耐心地观察他们的所作所为。结论和反思那是以后的事情。碰巧,今年的突发事件,给我提供了一个机会,那就是抗击新冠。德国在此期间站出来一个人,知道很多内情,努力行使自己的职责。更不同寻常的是,他还长时间主动耐心地告诉大家,是什么,怎么样和为什么,从开始爆发直至相对平稳。

 

这个人就是柏林大学附属夏利特医院(Charité – Universitätsmedizin Berlin)病毒研究所所长,病毒学家克里斯蒂安德罗斯腾教授(Prof. Christian Drosten)。疫情之前没人知道他,疫情中他被称为德国抗击新冠航船的导航员。中文网站也可以看到有关他的一些报道。但较少报道的是,在新冠爆发期间,他在北德广播公司(NDR)所录制的50集播客,为成千上万的德国人,更广泛一点,还包括说德语和听德语的其它各国人,从科学的角度通俗易懂地介绍了病毒,介绍了德国和世界应对病毒的情况,介绍了科学的价值和运行机制。更重要的是,他带领大家经历了一个由他自己也不是全懂,通过学习懂得多一点,再通过学习懂得更多一些的过程。而且,非常坦然地面对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所犯的错误。他向大众展现了一个有思想的人用睁开的双眼和开放的大脑探索未知世界的过程。我在我的同事身上看到了德罗斯腾教授的影子,或者反过来,我从德罗斯腾教授身上看到了我的同事的影子。

我想将德罗斯腾教授的播客介绍给大家,因为这是德国人自己的思考行动过程,不是为了宣传,不是为了政治攻击,是真实的现场资料。新冠现在可能也不是什么热点话题了,这其实更好。因为我本人不从事任何生物医疗工作,对这方面的内容完全没把握。很担心有些专业的东西理解不准确。现在新冠热点过去了,这些内容也不太重要了。而更多的东西是不会随着新冠的消失而消失的。了解一些与具体事情无关的抽象也许更有意思。

我想把这个博客当作一个随笔,不特别针对新冠的“德国随笔,新冠疫情与其它”。并将它献给所有在疫情期间给予我和我的家庭大量关心的亲朋好友,同时献给所有希望了解国外情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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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雷

锐雷

70篇文章 1年前更新

人生的黄金时间,三分之一献给了中国,三分之二献给了德国。无论何时何地,都有兴趣慢慢体验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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