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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动态/第三期/2020-02-28

科琳娜·亨尼格 (Korinna Hennig)/播客主持人(简称:主持人)

克里斯蒂安·德罗斯滕 (Christian Drosten)/病毒学教授(简称:教授)

本文作者申明:这里的文字介绍,对话翻译,背景说明或评论完全基于个人兴趣,与德国北德广播公司NDR没有任何关系。

 

 

 

 

1.       德国及相关国家情况

德国疾控中心,即罗伯特•科赫研究所,和联邦卫生部开始举行新闻发布会, 报告疫情进展和可能采取的措施。总的来说, 德国的感染人数还相当低, 各种比较熟悉的措施, 比如禁止集会,关闭学校等等, 都还在讨论中。新闻发布会真正比较引人注目的是给出了一些数据, 比如1%2%的死亡率。

就德国的疫情情况, 教授认为,目前是输入型和新的本地型传播的混合,但会朝越来越多本地型方向发展。但目前始终还是单个患者群体,一直都能识别出来,当地卫生局也一直能够跟进并采取措施。措施基本都能达到目标,属于情况可控。至于目前社会对感染的担心,教授认为,现在还可以归结为正常的日常风险,就像交通事故对每个人的风险一样。但他关注的几个问题,比如北威州病例的测序结果,都还没有进展。教授认为,媒体的报道行动快于现实。

 

2.       德国之外国家的情况

教授认为,新冠病毒大流行已经无法阻止。

总体而言,教授对欧洲国家当前的情况并不是特别担心。各国都已经行动起来了。对欧洲国家唯一担心的是,如果按照目前的情况,虽然各个国家都在努力控制大规模的爆发,但仍会有个别无法察觉的传播。作为病毒的天性,人不可能完全控制它。很有可能到今年夏天结束时,一直都是,这地方出现几个,那地方出现几个,人们会慢慢放松警惕,媒体也没什么兴趣了。最后越来越放松,新冠也被当成脱口秀里的笑料。然后进入今年秋冬,突然来个大爆发。

教授赞赏中国付出的巨大的努力,认为在城市里采取这样的严厉措施,并确实把新感染人数降下来了。如果单纯从技术,从流行病学角度来看是个惊人的奇迹。但他认为,这样作法不可能持久。随着延长假期的结束,全国旅行解禁,新发生的感染数肯定还会上升。

教授还预测了印度巴基斯坦这些与中国及中东国家有密切接触的国家的爆发。特别谈到中东,沙特阿拉伯虽然关闭了朝圣,禁止了乌玛拉,即连续不断地朝圣旅行。但整个中东地区肯定已经蔓延开了。鉴于中东地区与非洲的广泛联系,即便欧洲控制好了自己的疫情,夏天之后,非洲的病毒又会进入欧洲。

教授对今年秋冬的担心远大于目前。

 

3.       针对听众关心的问题

3.1   有个听众说,他从意大利回来,感觉没有任何问题。但他的老板让他呆在家里。他跑了一个医生又一个医生,包括汉堡的各医院,希望做个一个测试。但没一个给他做。针对其中原因教授说,第一,没有症状的人绝对不能做。这涉及到检测理论中的预期值问题,即有病的人总能证明他有病,反过来则不一定,因为化验结果会出现假阳性。测试的目的是要得到一个确诊的病人。要有明确的接触史,测试才有意义。否则会遇到大麻烦。作者估计,麻烦之一是指假阳性带来的大量后续工作。第二,德国目前的实验室测试能力不足,现在必须保护这个测试能力。用教授的话说是,临到要开船了,才把船拼凑起来。到处都还存在问题。

3.2   虽然目前理论上都把病毒的起源归结到中国,归结到人畜间的传染,但仍然有人怀疑,是不是病毒早就到处存在了,比如在欧洲,只是没有发现而已。教授说,欧洲多个实验室已经把它们去年1112月份收集的流感取样全部重新测试了一遍。没有发现这种病毒。感觉不像是两三个月前已经在欧洲悄悄地存在了。 

3.3   针对有听众问是不是症状就是普通感冒,教授描述了不同症状的情况。一般为普通感冒,临床病程较短,大约持续一周左右。病情复杂时,会有呼吸窘迫或剧烈咳嗽症状,如果不需要进重症监护室,持续大约两周。而在重症监护室上呼吸机的情况下,则取决于重症监护治疗。因为可能会出现并发症。所有没办法简单的说。也有很多病例,用上两三天的呼吸机就好了。

3.4   针对有日本和中国媒体报道称所谓二次阳性,甚至二次感染生病,以致对免疫力怀疑的问题,教授说,从感染生物学角度完全没必要解释,因为没有意义。但可以从实验室诊断和临床角度解释。教授认为要么是误诊,要么是患者和医院沟通有问题。这种现象尤其会发生在疫情早期,医院床位紧张的时候。而且是病程的第一周结束和第二周开始,病情处于变好和变糟之间的不稳定时间段。他认为,患者一直都是阳性。

3.5   针对死亡率的计算问题,教授不认可很多国家的报告数字。包括德国自己的。他认为,中国的数据有明显润色痕迹;伊朗测试能力不足;意大利数据报告不完整;德国自己对硬性数据没有进行预处理。尽管德国国家疾控中心发布的死亡率为1%2%,教授个人估计为0.5%

 

4.       科普性知识

4.1   针对有媒体对变异这个话题的渲染性报道,比如变异会产生更严重的疾病等等,教授说,变异是生物体内不断发生的东西。 病毒会变异,动物会变异,植物也一样。 只是病毒的速度更快。人们现在看到的都是改变过的病毒基因信息。只有到氨基酸信息或结构信息也发生了变化,才可能会有影响病毒功能的后果。但在进化中,如果从纯统计意义上看后果,变异对病毒害多于益。这对其它生物体也一样。存在有多种机制,将这些变异从种群中清除出去。让它们在选择中处于劣势。而正常的、未变异的病毒则比这类突变体更有优势。这也是为什么野生型,即正常的,非变异的,通常会比较稳定的原因。教授认为变与不变,不能用好还是不好这种非黑即白的思维来谈论。他认为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同时幽默地表示,要解释的话,需要听众注意力能够高度集中十分钟。他说,如果有人注意力不能高度集中十分钟,那只能去看媒体小报的爆炸性大标题了。教授以后会谈到这个问题。

4.2   针对社交媒体上有科学家和记者争论,是否可以用病毒载量,即人体中的病毒携带量,来判断新冠传染性的问题,教授介绍了两个概念,病毒载量和病毒浓度。病毒载量的概念是给艾滋病病毒感染用的,即HIV感染。 这是伴随HIV治疗的一个技术术语。对其它病毒,必须用病毒浓度测量,或叫病毒浓度。对新冠病毒也要这样用。 病毒载量表明HIV患者血液中的病毒浓度。而新冠病毒不在血液里,只存在于呼吸道和粪便中。 如果非要用病毒载量,至少应该说这个病毒载量是指在喉咙里,肺里还是粪便里的病毒浓度。

 教授认为,新冠早期感染者喉咙里的病毒浓度较高。很短的几天后,肺部的病毒浓度指标升高。两者都极可能有传染性。早期是通过说话,呼吸,打喷嚏,几天后是通过剧烈咳嗽喷出看不见的小飞沫。教授认为通过实验室测量人体中的病毒浓度变化并不容易。几乎没有人会在感染的第一天去看医生。真正到了去看医生,并且取样进了实验室,至少也要到第二第三天了。教授从实验室取样测量数据中发现,第二天咽喉部的病毒浓度最高,高于肺部,然后降低,同时在肺部升高。由此断定,假如在第零天和第一天得到取样的话,咽喉部应该已经达到浓度峰值了。但负一天是什么样的,也就是症状发生的前一天是什么样的,自然没法知道。

 

5.       措施及社会性话题

针对在罗伯特科赫研究所和联邦卫生部在新闻发布会上谈到的,有关取消大型集会的讨论,教授认为,要做出这些决定很难。因为,这些政治决定,而不是科学决定。决策者必须把科学证据作为决策标准来使用,但这只是其中的标准之一。

教授举了Gangelt感染事件的例子。那里有一些来历不明的病例。如果问,现在就把那里的幼儿园和学校都关了是否合理?教授认为,绝对合理。因为人人都知道病毒在那个地方扩散了。如果现在能让病毒在那个地方安静几天,就可以赢得决定性的时间来识别出一个可能的病毒传播链。通过隔离措施让传染停下来。从而避免病毒从一个环境相对简单的农村地区向外传播。病毒很可能不是发自这个农村地区,而是有其他来源。人们需要时间去寻找。

但教授又举了另一个例子,说明在大城市里进行控制明显困难得多。柏林将在下周举办一个大型博览会,会来很多参观者。在目前情况下,病毒肯定会被带进柏林,然后在会展期间传播。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个现实,即使没有博览会,也会有旅行者和游客来到柏林。如果一个科学家说:我们来加一加算一算,有多少是正常旅行而来的,有多少是因为博览会来的。然后做一个指标性判定,说:这个博览会会带来显著性的假想病例,那我们就取消博览会吧。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放心来吧。这是科学家都会认可的方法。

但作为政治家,或者政府机构的责任承担者,必须还要把其它完全不同的东西也放进来考虑。对本地经济意味着什么?有哪些附带损害?如果出现很多病例被送进了医院,影响到它们的收治能力怎么办?同样,如果一些重要的经济联系和业务联系因为停办丢掉了怎么办?所有这些东西都已经不在科学家的评估范围内了。这也是为什么目前实际上是在不同地方做不同决定的原因。教授认为,现在不能说,什么是目前的统一标准。没有人能说出来。作为疾病控制中心的罗伯特科赫研究所也没法给出行动准则。这个确实要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因地制宜。而且,这早已不是单纯的医学和科学,而是必须考虑到多种利益和多种信息。必须始终根据单个具体情况作决定。

作为补充信息,这个柏林的博览会最后被取消了。

 

6.       评论及补充

教授再次呼吁大家不要买口罩,不要买消毒液,认为在正常环境下,没有用。应该将它们留给医院和医护人员。他认为,中国把装满消毒液的卡车在大街上开来开去到处喷,完全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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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雷

锐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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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黄金时间,三分之一献给了中国,三分之二献给了德国。无论何时何地,都有兴趣慢慢体验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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